
科學導報:中國工程院院士王一德——起伏人生 盈懷恬靜
生活打造了不同的經(jīng)歷,經(jīng)歷塑造了生命的穩(wěn)重。很多時候,我們沒有必要刻意去勾勒未來的輪廓,因為太多的未知無法預料。旅途匆匆,縱橫交錯的紛雜,酸甜苦辣的交融。時光在歲月的沙漏中不停地溜走,而我們不得不把腳步放穩(wěn),給心情做著調(diào)整。
我們辜負不起人生!今天走過,就握別了一道路過的風景,得失的重疊讓我們懂得了感激和包容;經(jīng)年走過,已不再為悲喜交集,而盈懷了一份生活的底蘊,在年輪中刻上了精美的圖層。
5月11日上午,在迎澤賓館十層多功能會議廳,正在舉行山西省專家學者協(xié)會會員大會,中國工程院院士王一德當選會長。他說:“我雖然年齡大,經(jīng)歷多,但我長期工作在企業(yè)一線,沒有協(xié)會工作經(jīng)驗,讓我做會長:一沒有錢,二不管錢。出于大家對我的信任,出于對山西的感情,出于對山西培養(yǎng)我的感恩和回報,在我人生的最后一段時間,我愿意再為山西做點事,特別是為優(yōu)秀青年人才培養(yǎng)多出點力,多盡份責任……”
臺下,掌聲雷鳴,經(jīng)久不息。王一德用簡短樸實的語言,打動了在場的所有人?!渡轿髅恕芬粫忻鑼懙哪俏?ldquo;相貌平平,不高不矮、不胖不瘦,放大街上眨眼就找不見的老頭”形象,頓時高大起來。
與鋼鐵結下不解之緣
時光荏苒,王一德已經(jīng)在鋼鐵行業(yè)打拼了半個多世紀。說起他與鋼鐵的緣分,還得從58年前的那次高考說起。
王一德1938年出生于浙江杭州。他從小好奇心強,求知欲旺盛,骨子里充滿了“刨根問底”的執(zhí)著。而知識分子家庭的耳濡目染,形成了他早慧聰穎的天資,也奠定了他追求知識、追求科學的精神底蘊。
1956年,王一德參加高考,當時正值鋼鐵工業(yè)轟轟烈烈發(fā)展的時期,對全國影響很大,對他的影響也很大。那是一個特殊的年代,“大煉鋼鐵”的口號響徹中國的每一個角落,幾乎在最偏僻的村莊也有人在熱情高漲地開爐煉鋼。但是沒有人想到王一德會迷上鋼鐵。
那個時候,王一德的父親是浙江大學的教師,很多人都認為他會選擇浙大,但是又因為他成績優(yōu)秀,老師給他定下個目標是清華大學。就在大家還揣測王一德更傾向于這兩所學校的哪一所時,王一德卻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出乎預料的抉擇——他報考了北京鋼鐵工業(yè)學院。“周圍很多人笑我幼稚,說我放著名校清華和如天堂一般的杭州浙大不選,卻選了這么一所學校。”王一德回憶說,“我參加高考時,正值鞍鋼‘三大工程’建設,鋼鐵工業(yè)對全國的建設影響很大、貢獻也很大,因此,沒有做過多的考慮,我就堅定地將鋼鐵學院定為第一志愿,我就是要投身鋼鐵事業(yè)。”
這是王一德人生中的一次決定性選擇,從此他便與鋼鐵結下了不解之緣。
1956年秋,王一德以優(yōu)異的成績考入北京鋼鐵工業(yè)學院金屬壓力加工專業(yè),開始了他的大學生涯。
金屬壓力加工,通俗地講就是軋鋼。當時冶金專業(yè)教師奇缺,讀到大四時,王一德被學院抽出來當了教師,代五年級的課。五年級已經(jīng)進入課題階段,王一德沒有接觸過的東西要教人家,壓力很大。記憶中那是一段非常艱苦的時期,每晚10時才有空學習,凌晨兩三時休息,5時又起床學習。一年多后,王一德做了系主任的助教,開始上300多人的大課。“第一次上講臺特別激動,前面5分鐘基本上前言不搭后語,后來漸漸進入狀態(tài),效果還不錯。兩年后學院要求助教必須具有研究生以上資格,我又復習考研,那時全院只錄取9名研究生,每個專業(yè)一名,我被錄取了。”王一德說。
1968年,王一德到了太鋼,而讓他選擇山西的唯一一個理由就是山西有太鋼,太鋼有冷軋硅鋼。冷軋硅鋼是王一德研究生時研究的課題。
為事業(yè)歷經(jīng)“起伏生死”
說起自己的事業(yè)經(jīng)歷,王一德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:“我這一生經(jīng)歷多次坎坷,可以說是挫折中成長起來的。”
1970年,王一德在“文革”中住進“牛棚”,種稻田,挖山藥蛋,接受“勞動改造”。挑大糞,王一德至今記憶深刻。他說:“第一勺下去,很臭,第二勺下去,還很臭,逐漸就沒有感覺了。”當時,王一德想,可能要在農(nóng)村干一輩子了,但是轉念一想,即使如此,也不能把自己的專業(yè)荒廢掉。于是,他重新拾起課本,開始翻譯文獻,幾年的功夫,他翻譯出了百余萬字的技術資料。“我每天晚上都要翻譯到凌晨2時多,現(xiàn)在想想,真是值得。如今,我的資料就跟圖書館一樣,用起來得心應手。”王一德綻放著發(fā)自心底的笑容。
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。“文革”后,王一德憑借扎實的技術能力迅速在生產(chǎn)一線嶄露頭角。1978年,他重回太鋼,擔任了研究室代副主任,開啟了他事業(yè)上的新篇章。
1985年、1988年,事業(yè)處于蓬勃發(fā)展期的王一德再次遭遇“危機”,用他的話說就是兩次與“死神”擦肩而過。特別是后一次被誤診為肝癌晚期,醫(yī)生說他只能活三個月,結果肝被切掉了三分之一。在手術前,他還不忘事業(yè),打開辦公室的柜子,告訴同事們:“我的資料都在這兒,你們需要的話可以拿走。”手術后不到兩個月,他就又奇跡般地回到了工作崗位,重新投入到了緊張的工作中。從此,他更加勤奮學習,積累知識,不斷充實和提高自己,前后譯編了200多萬字的文獻資料。
由于工作中優(yōu)異的表現(xiàn),他于1992年開始擔任太鋼副總工程師,1995年,擔任太鋼總工程師。多次的挫折和磨難,使他更加堅強。他經(jīng)常說:“一個人的機遇不是常有的,但充實自己是隨時隨地都可以做到的,積累儲蓄是長期的,靠鉆營投機是不長久的,不管遇到什么情況,都不要荒廢自己。”
由于常年超負荷工作,他多次累倒在工作崗位上,甚至在辦公室和醫(yī)院病房輸液時,還在工作。正是憑著這種不怕困難、矢志不渝的頑強意志和毅力,才成就了他突出的業(yè)績。
2005年,他當選為中國工程院院士后,誠懇地說:“當選院士,榮譽首先是太鋼的,沒有太鋼,就沒有我的舞臺;沒有太鋼,我也增長不了才干。今天的王一德和昨天的王一德沒什么兩樣,才干并沒有增長多少,不同之處是責任更重了,大家對我的期望和要求更高了。”
助太鋼締造“世界第一”
上個世紀70年代,而立之年的王一德是一個受工人師傅們喜歡的“技術員“,學歷高、有文化、掌握技術快,一般工人進廠幾個月后才能上軋機,王一德第二天便上機。從那時起,他的各項技術研究成果不斷涌現(xiàn)。
太鋼試制國家重點工程用的冷軋純鐵板,年輕的王一德提出了一個與眾不同的方案,不但很好地解決了技術難題,而且使太鋼這一技術達到當時西歐國家先進水平。但純鐵生產(chǎn)經(jīng)過軋機退火后,出來的純鐵板板型有點不合格。“再好的方案,要真正解決實際問題還得靠工人、靠經(jīng)驗豐富的老師傅們。”意識到這一問題后,王一德找到了有病休息在家的老班長,三下五除二,老班長便把難題破解了。“對技術研究人員來說,經(jīng)常會解決大大小小的技術問題,這是最高興的事。”王一德說,不過,與解決小技術難題不同,當年這項技術榮獲山西省科技進步獎,這是他第一次拿“這么大的獎”,“感覺暈乎乎的,像做夢一樣”。王一德多年工作在太鋼工程技術一線,主要成果集中在不銹鋼、電工鋼和軋鋼技術方面,這些成果幫助太鋼走在中國同行前列,有的甚至達到世界領先水平,給中國鋼鐵事業(yè)的發(fā)展做出了重大貢獻。
過去較長一段時間,太鋼雖是普特鋼兼有,實際上是要大不大、要特不特,品種多而散,集中度不高,競爭力不強。1998年,不銹鋼和不銹鋼材產(chǎn)量分別為9.6萬噸和8.2萬噸。1999年,國家抓產(chǎn)業(yè)結構調(diào)整,當時整個不銹鋼市場缺口達2/3,同時考慮到太鋼處于太原上風口位置,上不銹鋼項目不但生產(chǎn)工藝環(huán)保,而且產(chǎn)品可以100%回收。太鋼申請了14億的國債貸款,開始不銹鋼建設。這一重大決策,誕生了中國最大的不銹鋼生產(chǎn)基地。王一德說,“這就是抓住了重點。”經(jīng)歷過多少個不眠之夜,放棄了許多休息日,王一德主持完成“高質(zhì)量不銹鋼板材技術開發(fā)”國家課題和不銹鋼改造,使太鋼不銹鋼工序成本降低了40%,年效益達10.8億元人民幣。他還主持完成多項重大科研課題,使太鋼不銹鋼實現(xiàn)跨越式發(fā)展,一舉進入世界不銹鋼十強企業(yè)。之后,他還主持建成中國第二個冷軋硅鋼廠,自主開發(fā)一整套冷軋無取向硅鋼生產(chǎn)工藝技術,可與美國、日本同屬國際領先水平。
如今的太鋼已經(jīng)是不銹鋼領域的“世界第一“,這個”第一“的背后,浸透著王一德46年來的辛勤汗水。
作為太鋼創(chuàng)造奇跡的代表性人物之一的王一德,先后取得了22項省部二等獎以上重大科技成果,其中5項獲國家獎,10項獲省部一等獎,7項獲省部二等獎,大部分由他擔任第一完成人。特別是在“九五”、“十五”期間完成的太鋼50萬噸不銹鋼系統(tǒng)改造、太鋼90萬噸冷軋不銹鋼改擴建以及150萬噸不銹鋼新工程冷軋項目,他都做出了突出貢獻。
生命的旅程匹配著不同的磨難,而有一種成功叫做持之以恒。一條河趟過了方知深淺,跨越了方能領悟卓越。王一德,這位用科技引擎驅(qū)動太鋼“不銹巨艦”的“鋼鐵戰(zhàn)士”,如今雖然光環(huán)繞身,卻仍辛勤耕耘在中國鋼鐵生產(chǎn)的第一線,默默實踐著年輕時就立下的報國誓言。